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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10/7 16: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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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京报


  原标题:山西文水炭疽阻击战:未发现新感染者,肉牛养殖逐步恢复


  8月12日,山西省文水县保贤村发生疑似炭疽疫情,9名屠宰肉牛的村民出现炭疽感染症状,让保贤村的居民和肉牛养殖笼罩在疫情的阴云之下。


  据中国疾控中心消息,山西文水之外,北京、内蒙古、山东等地近期也相继报告了炭疽疫情。8月25日,为了更好应对频发的炭疽聚集性疫情,中国疾控中心召开“全国炭疽防控技术培训视频会”。会议通报了全国炭疽疫情情况,要求各疾控机构加强人间炭疽疫情监测和风险评估,及时发出预警;加强畜间疫情的防控,特别是强化感染炭疽动物的规范处置,降低由畜感染人的风险。


  8月19日,保贤村村口设立路障,检查出入的大型车辆,禁止肉牛和牛肉进出,满载牛犊的货车路过村口不再停歇。从村口向北,宽敞开放的道路直通村庄,成排的肉牛养殖场坐落在道路两旁的民房之间。


  与牛共处、养牛为生,是保贤村村民传承了数百年的肉牛养殖传统。在逐渐现代化规模化养殖的进程中,容易导致人畜共患的“牛在院落中,人住牛棚旁”模式正在逐渐改变。截止目前,保贤村没有再发现新的感染者。


  8月22日,保贤村村口设岗检查,禁止牛羊出村。新京报记者聂辉摄


  养牛村牛肉不出村


  从文水县城东行20公里,高大的牌楼矗立在保贤村口,牌楼上雕着两头昂首的牛,凸显着保贤村“全国一村一品肉牛养殖示范村”的身份。年,凭借肉牛产业,保贤村入选全国乡村特色产业亿元村名单。


  8月20日前后,在文水县县城和保贤村所处的刘胡兰镇的多家肉铺和熟食店,牛羊肉的货柜空空荡荡,只有卤好的猪肉和鸡鸭。作为夜市烧烤的主力,牛羊肉串也从文水县暂时消失。


  刘胡兰镇位于保贤村西南方向3公里外。镇中心的一家牛肉面馆内,罐装牛肉摆在柜台点餐处。餐馆老板向顾客强调,该店是连锁经营,罐装牛肉由品牌商统一配送,“不是保贤的牛”。


  8月12日下午,文水县疾控中心接到镇卫生院报告,保贤村有9人出现疑似炭疽症状。8月21日,文水县疾控中心副主任贾艳萍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称,出现病症的村民都从事肉牛屠宰工作,其中1人在治疗过程中被排除感染炭疽病毒。


  自8月13日上午,保贤村就开始布置炭疽疫情防控,保贤村内的牛肉加工厂全部停业。


  鑫盛源肉制品加工坊位于保贤村北部胡同中的一处院落内,平日加工卤制牛肉牛肚,真空包装后销往全国。加工坊每天销售近千斤熟牛肉,中秋节和春节期间销量甚至翻倍。


  8月20日下午2点,平日里生意最繁忙的时候,如今却门庭冷落。鑫盛源肉制品加工区落下卷帘门,两百多斤生肉和四五百斤熟肉都被强制封存。老板梁晓勇睡意蒙眬地走出卧室,“都停了,没事就睡觉。”


  炭疽疫情消息扩散,保贤村经营牛肉的生意人最先感受到市场的波动。梁晓勇的朋友在太原直播销售保贤村的牛肉,疫情发生后遭到客户投诉,“人家就说保贤的牛肉有炭疽病毒,强制要求退货。”


  疫情发生后,保贤村村民每天刷到的短视频中多涉及炭疽病毒,担心保贤村的牛肉不能吃。有村民表示,附近村甚至禁止保贤村村民进村走亲戚,“都被吓怕了,觉得这个病会传染。”


  肉牛养殖户梁世林反复强调,肉牛长到一千二三百斤就不再增重,停止肉牛出村,一个月最多要损失六七百元的饲料钱。


  梁世林更为担心的是,保贤村的肉牛品牌会因此受到影响。疫情控制住以后,外地客商可能会借机压低收购价格,“一斤压两毛钱,一年就白干了”。


  8月18日,文水县疾控中心在保贤村张贴的炭疽防治宣传材料。新京报记者聂辉摄


  未发现新感染者


  疫情发生了一个星期,仍有村民读不出病毒的名字,称为“那个病”。也没几个村民能说清疫情出现的具体日期,“8月初就有人得病”。


  “水疱、溃疡、黑斑”,虽然读不出病毒的名称,但保贤村村民对皮肤出现的异常症状并不陌生。赵三六养了十几年牛,在他的印象中,村民之前也有人出现类似症状,但没听说过人员伤亡。


  前年七八月间,赵三六的一位在村里养牛的亲戚胳膊上出现黑斑溃烂,“像虫子叮咬了似的。”医院检查治疗,但没有确诊病发原因。保贤村第二卫生室的村医也表示,从未收治过炭疽病症的患者,也没听说过村民感染炭疽病毒。


  今年村里发放了炭疽防疫材料,赵三六才意识到,亲戚当时的病症很像感染了炭疽。赵三六称,曾有村民胳膊出现黑斑溃烂,到乡镇卫生割去溃烂部位,也很快恢复。“没谁当回事,治治就好了。”


  除文水县之外,8月9日,北京通报一例从河北进京治疗的肺炭疽感染病例。8月25日,中国疾控中心召开全国炭疽防控技术培训视频会,要求各疾控机构高度重视炭疽疫情。中国疾控中心随后还专门发布科普长图文,普及炭疽知识。


  炭疽是由炭疽芽孢杆菌引起的人畜共患传染病,主要发生在牛、马、羊等以食草动物之间。炭疽虽不常见,也一直未消失。据中国疾控中心官方网站的资料显示,我国近十年每年都有数百例炭疽感染病例发生。年,全国就有个发病病例。按照我国《传染病防治法》分类规定,炭疽被列入乙类传染病。


  炭疽在人与人之间感染的概率较低,偶尔会人传人。炭疽的临床类型主要有肺炭疽、皮肤炭疽和肠炭疽。肺炭疽的死亡率高达90%以上,但一般情况下直接吸入感染较少见。皮肤炭疽最常见,危害较轻,及时治疗病死率小于1%。


  保贤村炭疽疫情发生后,文水县疾控人员组织人畜排查,采集附近的土壤、污水、动物粪便样本进行流调。8月21日,贾艳萍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称,尚未找到病毒源头,保贤村也没有再发现新的感染者。


  8月18日,保贤村的牛棚搭建在道路两边的民房中间。新京报记者聂辉摄


  养一头牛挣千余元


  记者走访保贤村时发现,村内每天消毒,疫情对保贤村的养殖和生活并没造成太大影响。


  保贤村耕地资源贫乏,人均不足一亩,每年种植一茬玉米,农田灌溉仍然以降雨为主。今年气候干旱,正处灌浆期的玉米苗瘦弱枯黄,纺锤大小的玉米颗粒稀少。


  梁世林砍倒收成无望的玉米青棵,拉回家中用粉碎机打碎,做成喂牛的草料。粉碎好的草料堆在牛棚旁边。


  粉碎秸秆之后,梁世林就蹲在家门口休息。70岁的梁世林已经头发斑白,他掰着手指计算养牛的花销和收入。“一头牛养一年,没病没灾,能挣一千多块钱。”随着村民越来越重视卫生,更多人习惯城市整洁的环境。年轻人宁愿到外地做粮油生意,做铁艺加工,也不愿在村里养牛。


  64岁的孙维明住在保贤村边,每天伺候着家里的二十多头牛。妻子和儿子患病,自己腿上有伤,孙维明无力外出打工,只能靠种玉米和养牛维持生计。


  购买一头两三百斤的牛犊要花费七八千元。出售牛犊的商贩为了多挣钱,往往要等牛犊长到斤以上才会出售,牛犊的价格也随之上涨。梁世林去年买了几头斤左右的牛犊,每头平均花了元。


  梁世林估算,每头牛平均每天吃20元左右。养13个月,成年肉牛体重达到斤以上,每斤售价16.5元左右,“年景好(每斤)能买到17块多,但卖不到16块就肯定赔钱。”


  保贤村的牛犊大多来自内蒙古东部的通辽、石头城子和新疆伊犁等地。从新疆和东北地区购买的牛犊都是杂交品种,食欲好长肉快,并且很少生病。牛患上火感冒或者感染口腔炎,会连续十几天食欲不振,喂药打针几天就能恢复健康。


  58岁的梁东明家里养着多头牛,都是来自通辽的牛犊。梁东明说,每年春秋季节,保贤村的养殖户外出选购牛犊,成群的牛犊被围在交易市场的铁栅栏中,养殖户都是按群选牛,牛犊选好后,由外地客商送到保贤村。经过检疫的牛犊,耳朵上钉上色彩鲜亮的耳标。“他们办好检疫证,不然也进不来。”


  赵三六家里的一百多头牛则是本地的牛犊。赵三六说,外地牛犊进入文水县,要运输数千公里,牛犊集中在车厢内连续几天不吃不喝,容易出现应激反应。到养殖户家中容易上火,食欲不振,需要调理半个月甚至一个月。


  梁东明和赵三六等多位养殖户介绍,肉牛在养殖过程中很少生病。牛犊进入保贤村的养殖场后,自己为牛犊注射口蹄疫疫苗,“疫苗的钱没人省,死一头牛赔不起”。


  8月18日下午,养殖户赵三六用手推车把草料推进牛棚喂牛。新京报记者聂辉摄


  传统饲养模式将逐步改变


  养牛挣钱不易之外,人畜混居带来的卫生问题也在困扰着保贤村的村民。


  8月19日,保贤村落下一阵雷阵雨。雨水冲刷走路边的垃圾,也把养殖场内的粪便污水冲到了村道,村中多处道路残留黄褐色的污水和粪便,村民路过时贴着墙根绕行。


  在村民的口中,保贤村的养牛历史能上溯到明朝晚期,当地流传着“保贤没有钟鼓楼,出了一伙杀牛侯”的说法。牛作为大型牲畜,一直被视为农村家庭的主要财产,牛一直被养在村里养殖户住房附近。


  孙维明感慨,养牛是个脏活。他听到不少村民的议论,担心卫生问题,不养牛的村民抗议在村里养牛。按照基本农田保护政策,文水全县禁止在基本农田内养殖。孙维明只能收回把养牛场搬到田里的想法,把牛棚搭在院子里。


  公开数据显示,保贤村共有口人,肉牛养殖和屠宰已经形成产业,创立多个肉牛养殖场品牌,村内肉牛养殖数量五百头以上的养殖户超过五十家,50头以上的养殖户有二百多家。


  随着现代机械化发展,保贤村的部分养牛场也走向机械化,牛槽上架自来水管配水龙头,就减少了给牛饮水的人力,但养牛避免不了牛粪的影响。


  二十头牛,一天要产生三四立方米的粪便,孙维明将清理出的粪便堆放在牛棚角落,准备运往田里做肥。少量牛粪可以运到田里做肥料,饲养上百头牛,牛粪运到地里就成了垃圾。养殖户梁东明饲养了一百多头牛,只能找人帮忙清理牛粪,运走三十立方米的牛粪要花30元,“不是卖粪,是要给别人运费。”


  8月18日下午5点,赵三六清理完牛粪,在牛棚喷消毒水,等待着消毒水味道散去。他摊开堆在牛棚旁边的干草料在院子中晾晒,散去暮夏留在草料堆中的热气。赵三六用手推车把草料送到牛棚,铺开到每一头牛的食槽里。“堆着放进去,会影响牛的食欲”。


  体格已经成型的大牛,用铁链拴在牛棚中固定的位置,避免来回走动。牛犊活跃,单独圈养在一个牛棚中。为防止牛群发生意外,一家人就和牛住在一个院子中。赵三六的床铺靠近窗户,坐起身就能看到牛棚中里的动态。


  赵三六每天围着牛棚打转。每天早晨天不亮,赵三六就起床,给牛拌料、喂水,清理牛圈里的粪便。“一天两遍,过年都不能歇着。”赵三六妻子开玩笑称,牛就是保贤村民的“衣食父母”。


  牛群埋头食槽吃草料时,角落里的一头牛依旧卧在落满粪便的水泥地上。赵三六穿着胶鞋,翻身进入牛棚中,赶着牛起身进食。“它最近后腿疼,站不稳。”赵三六养了二十多年牛,对牛身体的异常观察得格外细致,并借此推断牛的健康状况,“牛鼻子干燥,说明牛上火了;牛翘尾巴,说明肠胃不好;牛弓背,说明它肚子疼。”


  赵三六搭建牛棚时将一棵枣树留在了角落,稀疏的树叶中间结出了青枣,布满了黑色的苍蝇粪便。“结了枣也没人吃。”赵三六妻子介绍,一周前刚清理的瓷砖,打扫干净。“养牛就是脏活累活,少不了蚊子苍蝇。”


  纱网门帘是村民家中的必备,挂着门帘,进出随手关门,仍无法阻止苍蝇进入屋内。赵三六的妻子照顾着两岁多外孙女,挥打着趴在孩子身上的苍蝇,把药膏涂抹在蚊虫叮咬过的粉嫩皮肤上。


  “人畜混居,确实存在卫生问题,也是养殖业几百年遗留下的问题。”杨延鹏介绍,镇政府目前正加强卫生宣传,对公共街道的消杀“除四害”。同时,镇政府也在考虑出台相应政策,逐渐改善当地人畜混居的饲养模式。


  “保贤的牛肉没问题”


  按照文水县疾控中心印发的炭疽疫情宣传材料,苍蝇和蚊子也是炭疽病毒传播的主要途径。蚊虫携带炭疽芽孢杆菌,通过裸露的伤口传染到人体内。贾艳萍解释,夏天天气炎热,蚊虫叮咬造成皮肤破损,容易形成炭疽病毒感染渠道。


  每年出栏后,养殖户清扫牛棚,撒生石灰消毒,平时偶尔会喷洒消毒液消毒。疫情发生后,村委会专门为养殖户发放了84消毒液,赵三六每天借邻居家的喷雾器喷洒消毒水。


  刘胡兰镇镇长杨延鹏告诉新京报记者,疫情发生后,文水县组织专业消杀人员、乡村干部、志愿者对保贤村公共区域消杀,向村民发放消毒水,组织村民对养殖场场地进行彻底消毒。刘胡兰镇也按照“两个十天”的期限对保险村实施疫情管控。


  8月22日,第一个十天过去之后,保贤村未发生新增感染病例,说明疫情已经得到基本控制。到9月初,度过第二个十天的管控期,刘胡兰镇会根据上级安排,逐步恢复保贤村的肉牛养殖秩序。


  据贾艳萍介绍,今年6月底,辽宁省曾协查一例文水籍炭疽病例。疾控中心接到信息后,对该病例调查追踪。发现该患者常年在外地做生意,并不在文水县生活。但对于炭疽疫情,文水县疾控中心开始留意,叮嘱村医发现类似病例立即上报。


  医院党委书记李涛说,医院收治的出现炭疽症状的患者,虽未确诊,但都按照确诊病例治疗。在医院感染科设立传染病隔离病房,邀请省市院感、皮肤病、传染病等专家会诊,按照“一人一治疗方案”诊治。村里的5名在家休养的患者,由村医进行健康监测。


  文水县农业农村局局长田怀利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所有出入文水县的牛犊和肉牛,文水县境内屠宰的牛羊,都要经过检疫。接受采访时,田怀利反复强调,“(感染患者)没有屠宰过病牛和死牛”。保贤村养殖户使用的草料主要是来自东北地区,田怀利表示,草料不在农业农村局的检疫范围内,尚不能确定炭疽病毒是否来自草料。


  田怀利称,文水本地以前未发现过炭疽疫情,炭疽疫苗储备不足。此次疫情发生后,在省动物疫病防控中心的帮助协调下,文水县农业农村局从新疆调拨炭疽疫苗,对存栏牛羊开展免疫。对病牛死牛进行彻底焚烧无害化处理。为加强炭疽疫情防控,田怀利介绍,自今年开始,文水县将免费为养殖户提供炭疽疫苗。


  相较于养殖户担心多花的饲料钱和短期的市场价格波动,文水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石新杰更担心疫情对保贤村养牛产业的影响。石新杰表示,很多人对炭疽的了解不深,还停留在“细菌战”的阴影中。但此次保贤村发生的疫情并不严重,病毒没有在牛群中扩散,也没有发现人传人,“保贤的牛肉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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