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亮，六十年前的月亮
金色的银杏叶在旋风中飞舞，最终尘埃落定，化作了泥土。那是一个甲子前的往事，我就这样被深埋在塞上江南的泥土里，然而，我在等，只要春天一到，我就开始萌芽了。
六十年前，一轮明月照在塞上江南的雁湖，泛着粼粼波光，我躺在贫瘠的土壤里孤芳自赏着自己银杏树的萌芽，望着美丽的星空，我做了一个美丽的梦。
梦从年春天开始。
月光照亮的那片土地上，我在成长，宁夏医学院也迎来了自己的生命。我伸直小小的萌芽睁睛望着一派忙碌的场景，自从宁夏医学院筹建开始，每个人都身兼数个角色，挽起了裤腿，卷起了衣袖，打土坯，挑水，采购，保障后勤，安排教学，建设校舍……追梦的精神和宁医人最初的心，让那片土地上洒满了汗水，我就沐浴在那晶莹的洗礼中，不忘初心，永远梦着自己银杏树的样子，慢慢长大。
年9月，金秋的凤城如一只凤凰在展翅，宁夏医学院的礼堂，掌声雷动，迎来了第一批宁医学子。那个夜晚，礼堂的欢呼在月夜里良久盘旋，一束明亮的月光照在人间，不足百亩的校园，以及自建的土坯房，虽然清贫而又简陋，却勾勒出宁夏第一所高等医学学府的全部轮廓，如月光环绕的圣洁，因为纯洁，所以高贵。
二、所有的冬天里，没有说出的爱
那一年的冬天，我在凛冽的北风中没有忘记成长，年12月，我不再是银杏树的萌芽，我长在宁医不起眼的角落，开始谱写属于青春奋斗的歌谣。冬天的一场雪，让塞上江南银装素裹，广播里的消息却带来了春天的黎明。国家号召广大知识青年支援边疆建设。就这样，一批骨干教师和优秀毕业生，胸怀四方之志，背着简单的行囊，从繁华的大都市来到这片生长着红枸杞的塞上江南。
雪过天晴，夜晚的月亮很美，银川的火车站前，一个梳着长长辫子的姑娘，提着大皮箱远远而来，她叫灵芝，毕业于中国医科大学，是那一批志愿投入到大西北拓荒者行列中的一员。趁着月色，她来到了宁夏医学院的职工宿舍，推开那扇破旧的门，烟气腾腾的土炉子冒出塞上江南的温暖，那是院长提前一天就生起的火，墙壁是土坯垒起来的，耳畔不停地响着屋外的寒风，灵芝心里不觉一阵酸楚，因为艰苦卓绝的环境，也因为宁医的一颗热情之心。第二天，灵芝来医院，一间不大的诊室里，挂着一张发*的彩色挂图，是一颗心脏，斑驳之中，已经看不清血管和结构的标识。她坐在桌子前，听诊器，血压计、温度计，就是她的全部。那一晚，她点燃了煤油灯，铺开一张纸，写了一份心电图仪器的申请书。起初，灵芝真的想离开这里，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粒沙子，在这片存有沙漠的地方永远找不到绿洲。可是一月后的一天，她动摇了。月亮透过值班室的窗户照了进来，灵芝正在记录病程，忽然，值班室的门被猛得推开，随之一声救命。灵芝立马站起来，只见迎面一个被大人抱在怀里的孩子青紫着脸庞抽搐着，她第一反应就是心脏病。那时候，心电图仪器还没有批下来，检查心脏全靠听诊器和自己的判断。灵芝及时而果断地处理了那个孩子的病情，当一瓶液体顺着橡皮管缓缓流入孩子的血脉，青紫的脸上出现了健康的红润，灵芝感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第二天清晨查房，孩子微笑着，把手中一颗红红的枸杞喂到了灵芝口中，那一刻，灵芝内心无比温暖、火热，她决心扎根宁夏，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心脏。
一年过去了，老的银杏树落叶了，我依然是棵小树苗，长在宁医的记忆里。年初，冬天还没有过去，心电图仪器终于进入了宁夏医学院。灵芝做了第一张心电图，被记录在历史的篇章中，也因此在无涯的医路中，心路无涯。她追逐着心脏的梦想，向着美好的未来，想要年年看到塞上江南的春暖花开，然而，有一个人却坚定地希望她离开宁夏。一月初的夜晚，刺骨的寒风依然很紧，一个年轻人在灵芝的宿舍里不停地劝骂着。他是灵芝的恋人，灵芝之所以选择支援宁夏，而不是青海、西藏或者其他，有一半是因为他。年轻人被腾腾烟气呛了一下，手搭在冰凉的土炕上，再次央求灵芝离开。此时，一个废弃的药瓶上煤油灯在发着光亮，清晰地照着灵芝的轮廓，写着坚定的不字。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铝皮的饭盒，打开盖子，里面三个煮鸡蛋整齐地排列着，半天的嘴皮消磨，年轻人知道无动于衷，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心疼灵芝，所以他想让她离开，但是，灵芝心甘情愿的事，他终究是在放弃和支持中选择后者。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了笑容，年轻人为灵芝剥开一个煮鸡蛋，灵芝轻轻咬了一口，那余温里的温暖，胜过了那个漫长的寒冬。
我是银杏树苗，经过冬天，我知道宁医的故事里没有说出的爱都是无声的告白，我守在宁医的月光下，我看到了来年的三月，春暖花开，我长出了叶子。
三、有没有幸福的预言
接撞而来的三年困难时期，让宁夏医学院也变得萧条。此时，我已经是一棵银杏树了，可以铺开属于自己的一片绿荫。连续两年没有招生，宁医却继续竭尽全力地奋斗着。年10月，与同期成立的宁夏农学院、宁夏师范学院合并组建宁夏大学，成为宁夏大学医学系。在时代的洪流中，灵芝坚持着一个心内科医生的最初梦想，那是年的一天，灵芝接诊了一个转院而来的患者，是个小女孩，出生刚刚十天，心脏就出现了问题。扎实的知识储备让她面对这个幼小的生命时镇定从容，她耐心地询问了小女孩的父母，然后抽了三管血送去化验，她看了看拉出来的心电图，制定了详细的诊疗。后来，差不多半个月，小女孩就康复出院了。为了感谢灵芝，小女孩的父母取灵芝的芝字，给孩子取名芝兰。临走的时候，芝兰的父亲说，等芝兰长大了，也让她像你一样救死扶伤该多好。灵芝肯定了芝兰父亲的心愿，目送他们远去。
时代尘封的往事里，到年为止，宁夏大学医学系连续五年没有招生，遇到了极大的困境。然而，月亮照在塞上江南，没有过不去的黑夜。年，上海铁道医学院与宁夏大学医学系合并，重建了宁夏医学院。那是春蕾绽放在宁医的史册，大量人才的涌入，带活了宁医的理念，提高了宁医的水平，培养了宁医第一批学科带头人。灵芝就是其中重要的力量，那一年，她已经是心内科的副主任了。那天清晨，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跑到灵芝的身边，眼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灵芝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随着女孩的父母走进诊室，她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看过的病人小芝兰。他们是专程看望灵芝医生的，小芝兰告诉灵芝一个秘密，自己长大了想要考宁夏医学院。灵芝摸摸她的额头，欣慰地笑了。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年，我身上的银杏叶已经长满，可以撑起一大片绿荫了。那一年，值得灵芝开心的是小芝兰长大了，考上了宁夏医学院。那是恢复高考不久的年头，也是上海铁道医学院复校，宁夏医学院独立办学的第二年。芝兰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第一时间告诉了灵芝，她走进心内科的病区，看见忙碌的灵芝，就一直悄悄地在背后等着。她看到病区穿着白衣的护士来来去去，俨然天使的样子，于是，她对自己的专业有了明确的选择。芝兰一等就是一个小时，灵芝忙完后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芝兰，她接过通知书，语重心长地又给芝兰嘱咐了很多。金秋时节，九月天高云淡，芝兰来到了宁夏医学院报道，当晚，她把发给自己的白色燕尾帽放在胸前，月光照在宿舍的床单上，她仿佛听见了宣誓词中的话语，也似乎看到了提灯女神护理先驱南丁格尔。就这样，她微笑着，进入了梦乡。灵芝没有睡着，她想着那一年接诊小芝兰的点点滴滴，如今，时过境迁，芝兰也走上了这条崇高的生涯，回忆宁医走过的路，灵芝望着窗外明亮的月，她清楚地看到了数十载以前的光明和数十载以后的光明，她披上衣，带了门出去，宁医的校园在月色中透明而纯洁，她看见了不远处那棵茁壮成长的银杏树，也看见了希望，她想，有芝兰这样的一批批医学生，定会接过先辈的接力棒，继续在塞上江南谱写属于宁医和青春的芳华。
年，灵芝被任命为宁夏医学院院长，那一年，芝兰大二，刚刚学习了解剖学，那个清明节，芝兰作为学生代表在遗体捐献者碑前做了演讲，那些无言良师，带给生命尽善尽美的写真，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在了银杏树上，我把枝叶伸向天空，遥望着一个梦，芝兰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护士，面带着幸福而欣慰的笑容，走在长长的病区走廊。
四、那个青春期的女孩，穿越白日梦的青鸟
我是银杏树，我在春风里不断地长大，我遥望的那个白日梦，终于在芝兰的身上得到了见证。岁月像一只飞翔的青鸟，把青春期的女孩芝兰，带到了白衣天使的光环中。
清代词人顾贞观写道：“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岁月匆匆，跨越千年，新的一百年之初，芝兰已经坚守在护理第一线许多年，成为了心内科护士长。灵芝也已经退休了，身为宁夏医学院名誉院长、心内科资深专家的她，身影却依然出现在病区的每个清晨和*昏。年的某天，一名五十多岁的患者因医院，紧急处理后病情稍微得到了缓解，然而不到三小时又开始汹涌地呕血。此时，月亮已经笼罩在整个夜空，时间停在了凌晨一点，熟睡的灵芝被叫了醒来。医院，把患者呕出的血进行称重，又仔细看了看血的颜色，她作出了判断，胃小动脉出血。但是面对患者极低的血压和过快的心率，众人都迟疑着，权衡之下，灵芝义无反顾进行胃镜操作，只见屏幕上一根小动脉向外涌动着血液。就这样，血从源头被止住了，患者生命体征恢复了正常，获得了重生。灵芝欣慰地躺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芝兰望着她满头的银发，端过来一碗粥让她喝下。此时，戴着护士长标志燕尾帽的芝兰和灵芝紧靠在一起，就像一对归巢的青鸟，两个人的梦都成了真。
风雨中，银杏树不断壮大，宁夏医学院也在自治区人民*府的关怀下与原宁夏卫生学校、宁夏护士学校合并，成立了新的宁夏医学院，那一年，是年。接下来的一年，对于灵芝而言，终生铭记。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叫做非典，考验着每一个医务工作者。年春天的那个晚上，灵芝向组织递上了自己的请战书，主动要求坚守在临床第一线。明月照在宁夏医学院，被拉上的封锁线，分明组成了不同的两半。第二天，灵医院隔离区，她说，我是一名*员，义不容辞。她转着每个病房，耐心地听诊，与疑似患者亲切地握手，一旁的芝兰生怕灵芝年老抵抗力差，再三劝阻，灵芝却说，手与手传递的温度，是一颗医者仁心。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在惶恐。来苏水的味道，已经布满了嗅觉。城市的夜空，虽然月亮永不落幕，但是，救护车阵阵的声响，让投入这场战争的医务工作者时刻准备着。那个春天很漫长，银杏树也在一直祈祷着，终于，花海如夏的时候，警报解除了。那是年7月10日，医院大门被敞开，灵芝走了出来，拥抱着芝兰，庆祝这场没有硝烟战争的最终胜利。那个晚上，月下的芝兰在写日记：“灵芝老师获得全国非典英雄称号，实至名归。我要学习她身上对于生命和医学的敬畏。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真得是一份神圣而又崇高的重担，愿河清人寿，所有人都幸福美好……”
那个冬天过后，银杏树长大了许多。年，宁夏医学院在追梦的旅途中向往更远的梦。灵芝作为名誉院长，参与确立了宁夏医学院“建设新校区、年通过教育部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申报建设博士授予权单位、更名宁夏医科大学”的四大奋斗目标。一如数十载以前那样勇敢，银杏树的萌芽长成了银杏树，宁夏医学院也永远没有忘记长大。
年9月，一场盛宴在雁湖畔的宁夏医学院新址举行。风雨五十载，从年走来，此时的宁夏医学院已经顺利通过了教育部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并正式更名为宁夏医科大学。庆祝大会上，灵芝坐在主席台前，当耳畔响起嘹亮的欢迎进行曲时，一个个受到表彰的宁医人走上台来。最后一位上场时，掌声更加热烈，众人纷纷起立致敬。她被迎接人员推着轮椅来到了主席台，怀里抱着被献上的一束花，从灵芝手中接过了纪念勋章。灵芝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她，她不是别人，正是芝兰。关于芝兰坐在轮椅上的故事，还要从年5月12日汶川地震说起。那一天下午，芝兰正在病区查房，忽然一阵剧烈的摇晃，只听有人说，护士长快跑。芝兰赶紧在走廊开始疏散病区的患者往外走，等到患者全部安全转移到楼下平旷的地方，芝兰才得知了这场宁夏有震感的大地震的中心在汶川。第二天，灵芝作为一名*员，积极带头缴纳了特殊*费，把自己多年积蓄的一部分捐给了汶川重灾区。红红的募捐箱映在了芝兰的脑海，她为灵芝的行为而感动，当天，医院写了申请，一心要奔赴抗震救灾的第一线。就这样，三天后，简单的行囊，芝兰作为第一批赶赴灾区的救援人员，踏上了汶川之行。生命，是像月亮一样美好的印象。抗震救灾的第五天，生命依然还有希望。芝兰所在的救援小队，在一座废墟的学校开展搜救工作。芝兰走着走着，隐约听见水泥夹板层中救命的呼喊，她刨开一小堆碎石瓦砾，一只手在微微动着，就在她刚要拉出那个埋在废墟中的小女孩时，一块水泥板沉沉地砸在她的腿上。小女孩得救了，芝兰却因此永远地失去了双腿。那时候，芝兰的女儿刚刚进行了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她得知芝兰的事迹后，心里坚定了自己梦中的大学。在填志愿的时候，芝兰没有任何阻拦，看着女儿填写的宁夏医学院，她心疼，也欣慰。
五、银杏树下，月光是白色的
芝兰的女儿叫春柳，她入学到宁医的时候，胸前的校徽写着宁夏医科大学。我仍是那棵守在宁医的银杏树，只是在月亮的照耀下，我已经长得很大。春柳那一年十八岁，她在宁医的第一个晚上，望着窗外高大的银杏树，月光洒满，泛着白色纯洁的光。一身白衣，春柳就开始了圣洁而光荣的医学青春年华。
年1月底，洁白的雪花在塞上江南飞舞，寒假中的春柳问芝兰，假如人生能够重来，会不会依然选择从事医学。芝兰望着空荡荡的双腿，目光坚定地告诉女儿春柳，白衣天使是无上光荣的称号，这是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的选择。那一晚，春柳依偎在芝兰身旁，听她讲宁医的故事，有校园里那棵一直都在的银杏树，也有把青春年华留在宁医的灵芝……梦里，春柳仿佛看见了遥远的星空，那一轮月亮发出的光，都是干净而纯洁的白，像晶莹的雪花。
韶华易逝，奋斗的青春最美丽。春柳要毕业了，那是年的事了。此时的宁医，已经是博士学位授予单位、“卓越医生教育培养计划”试点高校、第一批临床医学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模式改革试点高校，正如放飞的梦，在青春的船帆中自由航行。春柳因为成绩优异被保送上了研究生，但她放弃了外面高校的深造机会，考入了宁医研究生院，就读心内科专业。
灵芝在沧桑岁月中已经老去了容颜，可是一颗心却始终停在青春年华。她离而不休，始终把自己定位在永远值班的位置上。春柳攻读心内科硕士的三年，亲身经历了灵芝的点点滴滴。年9月1号，春柳第一次以研究生的身份来到心内科，刚进门，就被灵芝批评了一番。原来每个清晨，灵芝不到七点就来到病区了，在她的要求中，没有八点上班的概念，所有人不能晚于七点半到。换好白大褂，春柳跟在灵芝身后开始大查房，走到病床前，灵芝一一指出她汇报病历中的错误，春柳虚心地低头回应。查房中，春柳发现了一个细节，八十高龄的灵芝，总会在查看病人时轻轻握住病人的手，离开时，嘴角的笑容绽放善意的祝福。每周四的上午九点，是雷打不动的疑难病例讨论时间，灵芝不仅会集中大家对于某种疑难杂症的看法和见解，也会认真分析出大家的不足之处，并加以改正。
那是春柳到来的第三个月，某天查房后，灵芝当着众人的面撕了她的病历，春柳很委屈，不知所措。灵芝沉默一阵子，然后说了一句好好改正就走了。春柳从头到尾查阅着自己的错误，由于粗心大意，竟然把病人的性别和手术史写错了。改好后，春柳拿着病历去找灵芝。此时，她在资深专家门诊坐诊，春柳透过门口的一缕光线，看见八十高龄的灵芝正在戴着听诊器给病人检查，慈祥的面容没有刚才的庄严，就在春柳准备进去的时候，一个接一个的病人进进出出，直到三小时过去了，才有了空档。此时，春柳想起了一句话是这样的。“如果说医生是患者心中的希望，她便是为这希望炽热而灿烂地燃烧了一生的人。”春柳心中莫名地一阵酸楚，她拧开一瓶纯净水，放在灵芝的桌上，低着头，把改好的病历递给灵芝。从那以后，春柳再也没有犯过同样的错误。
冬天又到了，银杏树披上了洁白的外衣，这天是春柳在值班，外边雪花没有停步，安安静静地，很美。突然，一阵急促的推车声音传入，春柳做了简单的初步检查，判断病情很危急，大面积心肌梗死、左心室广泛前壁心肌梗死、急性心包炎、低血压……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情况，春柳只好向灵芝求助。像往常一样，医院，指导制定详细的治疗方案。那一晚，忙了三个小时，深夜的风夹着雪花在天空曼舞，银杏树的身上落满了圣洁的花，低头的春柳无意间看到灵芝脚腕处的血迹，关心地询问，而灵芝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没关系，不小心摔了一下。原来，灵芝赶来的路上着急，脚步匆匆，下雪的路上湿滑，狠狠地跌了一跤。春柳眼圈湿润了，她仿佛看到银杏树下，一个天使不小心在人间受了伤。
灵芝从医近一个甲子，两万多天，从未遇到过一起医患纠纷，她保持的许多记录至今无人能及。时光如梭，转眼，春柳即将走到研究生毕业的时刻，她始终以灵芝作为自己的榜样，对于灵芝的成就，她如数家珍。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具影响力的劳动模范提名奖、全国三八红旗手、宁夏十大女杰、首批自治区塞上英才、中国心电学终身成就奖、中华心血管杂志贡献奖、年度感动宁夏人物……然而，面对无数的荣誉、鲜花和掌声，她总是像银杏树一样安然、淡然，每每遇到获奖，她总说，“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医疗工作都是多位医生护士精诚合作完成的，所以每一项荣誉都属于大家。”毕业那天，春柳又去了校史馆，关于灵芝的介绍，她已经闭上眼睛都可以背诵出来：她从医六十载，用毕生的奉献，诠释着大医精诚的真谛，始终脚踏实地、全心全意地奋战在临床第一线。她的业绩被收录到《中华巾帼大典》、《中国当代医学家荟萃》、《国际传记大词典》……毕业典礼上，灵芝为春柳拨穗，那轻扬而起的硕士帽的流苏，俨然一道追梦的痕迹。当晚，月亮很白，那光芒也格外纯净，银杏树的叶子沙沙作响，诉说着流年，诉说着芳华。
六、回归
年，春柳早已融入了心内科。三月的清晨，微风吹来，春柳望着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感叹着时光的逝去。她看着走廊中灵芝的身影，很是心疼。这个年近九旬的老者，依然在医疗第一线上把脉疑难杂症。她真的是把这份使命爱到了骨子。那天是国际三八妇女节，夜晚月光照在春柳的房间，她睡不着，心里回想着灵芝的平凡与不平凡。她扎根塞上江南六十余载，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她是宁夏心血管内科的奠基人，开辟了自治区心脏病学介入领域，做了宁夏第一张心电图、第一例右心导管手术……她还曾多年深入城乡调查宁夏地区高血压、心血管疾病患病率和患病因素，为国家提供了心血管病流行病学的宝贵资料。除此之外，她还有很多头衔：中华医学会常务理事，中华医学教育学会、中华心血管病学会、中国心电学会专家委员，中国老年医学心脑血管病专业委员会资深委员，宁夏医科大学名誉院长，宁夏医科大学总院医学顾问……然而，她总说，我只是一名医生，尽善尽美忠于天职。
天高云淡，银杏树泛着丰收的金*颜色。九月的那天，一场盛典在自治区国际会议中心礼堂隆重举行。春柳推着芝兰接受了记者的采访，芝兰是本次获奖的提名者，因为那一年的抗震救灾成为了英雄，她说，双腿并没有让我失去一颗白衣天使的心，假如可以从来，我对我过去的所做无怨无悔。一边说着，芝兰拿出自己出版的人物传记《心上人》，那是关于灵芝的记载，心上人永远记着心上的故事，在芝兰心中，灵芝是心脏最美的守望者。经久不息的掌声中，春柳推着芝兰走下了舞台。接着，是一曲舞蹈，名字叫做春暖花开，随着最后的舞姿落幕，主持人宣读了自治区成立60周年感动人物灵芝的颁奖词。背后的幕布上，不同的剪影和同期声在演绎着灵芝的一生。“六十年前，我为了爱情来到了塞上江南，当一颗心在守望的时候，我为我一身的白衣而感到骄傲自豪，六十年来，我没有辜负爱情，也终究没有辜负性命相托的使命，和美丽的塞上江南……”画面由宁夏医学院的旧址切换到雁湖之畔，声音又在响起，“我将自己最美好的岁月留在了这里，我是大雁口中的一粒草籽，从遥远的地方，飘落到这片生长着红枸杞的地方，澎湃的*河涛声激荡着我的情怀，肥沃的*土地是我的第二故乡，上苍给了我这份崇高的职业，我的心，就在这纯洁的时空里摇曳，我愿作一支照亮心脏的烛光，我最然无力将明天留下来，我却心甘情愿守护塞上江南的每一片心海。”在主持人的介绍下，春柳和芝兰作为颁奖嘉宾再一次来到了舞台上，她们向灵芝献上一束鲜花，然后与灵芝一起捧起那座透明而光亮的奖杯。
银杏树老了，就要落叶归根。我是银杏树，守望在宁医那么多年，我看到了与宁医牵绊的三个人用自己的芳华为宁医谱写了最美的华章。月亮高高挂在天空，照着我枯萎的落叶，却又那么圣洁美丽。我飘零到了宁医的土地上，似乎又回到了六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月光皎洁。
银杏树下，我总有老去的一天，月亮，却可以千年万年地照在那里。银杏树会老，会落叶飘零，却永远不会倒下。白衣天使的荣光，周而复始着，那是宁医人心底不灭的月光，我是讲完故事的银杏树，我化作了泥土，但是我依然回归宁医。
月亮照在银杏树下的夜晚终将等来梦里的春天，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宁医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